父親和母親到四十歲才生下我,老來得女,對我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飛了”。我童年時期,他們把我當男孩子來撫養(yǎng),把我養(yǎng)成了任性倔強、我行我素的性格,讓他們操碎了心。
老屋鄰居家有一棵五十年的棗樹,上面的棗子又大又甜。一個夏日,鄰居當家的人都出外不在家,就剩一位九十高齡的老奶奶在家,她的耳朵不好使,老眼昏花的,我和灣間的小朋友就密謀去她家偷摘大棗。那天,6歲的我歡天喜地拿著竹竿費力地向樹上爬,小伙伴負責(zé)在樹下邊放哨邊撿棗。我好不容易爬到樹杈上,看到一個半個青半紅的大棗掛在枝頭上,如小燈籠令人眼花繚亂,激動得心怦怦亂跳,一竊喜,腳一滑,棗子還沒來得及敲打,連人帶竿跌落下來。我動彈不得,感覺骨頭摔斷了,小伙伴嚇得哇哇大哭,我疼得哇哇大叫。我母親趕到時,急得團團轉(zhuǎn),當時那小伙伴不是跑得快的話,我母親一定會把她揍扁。那時普遍條件都差,沒有電話也沒有交通工具,母親用板車把我送到二十多里外的縣城醫(yī)院,爸爸從單位回來陪伴我住了二十多天的醫(yī)院,一年多后才慢慢恢復(fù)能走能跑。
其實,想想那時也覺得很好笑,父母都很舍得,家里的零食父母裝進壇壇罐罐,擺半間屋子總有吃的,可小時候的我就是喜歡“饞嘴”,覺得別人家的東西更好吃。有了那年骨折的教訓(xùn),我再也沒摘過別人家的瓜果了。
我七歲的那年夏天,我和灣間的小伙伴一起做游戲捉迷藏。小時候農(nóng)村的每家大門白天是不上鎖的,大家可以隨意穿梭,也沒有人相互拿誰家屋里的東西。躲來躲去,可能是太疲倦,我躲在鄰家柜子里,小伙伴也沒找到我,我就躺在里面不知不覺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哭聲把我驚醒,我慌忙推開柜門跑到屋外,門口的池塘邊幾十人站著,池塘里好幾個人跟鴨子一樣鉆進鉆出的。母親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傷心欲絕地哭喊:“塌天了,塌天了啊,我老劉家斷后了??!”我莫名其妙跑到母親跟前,母親眼睛一亮:“我的乖呀,我的女娃,你跑哪去了?我以為你掉進池塘淹沒了……”母親又驚又喜地一把將我摟在懷里親了又親。
原來,我在柜子睡了幾個小時,母親喉嚨喊破了,幾十人幫忙到處尋找卻不見我人影,最后推測我掉水塘了,于是灣間的左右鄰居都在池塘里幫忙打撈。那次,父親正好休息在家,又急又氣,光著膀子跑到我面前,將手高高舉起又放下了。他想狠狠地扇我一巴掌,最終還是沒舍得。自那以后,母親無論做什么事都不讓我離開她的視線,這樣一直持續(xù)到上小學(xué)后才自由了一些。
20世紀80年代霍元甲的武打片最流行。父親買了一臺黑白電視機回來,這也是灣間的第一臺電視機。每天家門口坐滿了男女老少。我喜歡劇中的大俠神女,行如風(fēng)、坐如鐘、飛如燕的感覺。沒有師傅沒有書籍,看完電視我就憑借印象天天在家練習(xí)。早上起五更打拳,練叉腿,順樹順墻倒掛金鉤。下午放學(xué)回來繼續(xù)加強練沙袋,用手劈樹??倝粝胱约洪L大了能成為能飛的女俠客。父親勸說,母親阻止,他們說沒有武俠師傅指點,怕我走火入魔。一心想當女俠客的我哪想到什么危險,每天有空就練。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可以徒手劈開房瓦和薄磚啦。我欣喜若狂地跟父母分享快樂。母親搖搖頭說:“這哪像個女孩呀,整天屁股不落凳子,腿甩過頭頂,長大了可找不到婆家的……”
那時我不懂婆家是什么,任由母親嘮叨。有一天,我練“飛功”,找到灣間一個廢棄破敗的土石墻。我站在土石墻上,身披紅被單,學(xué)著俠女騰飛的模樣,沒想到腳被樹枝絆了一下,一個跟頭下去,人仰馬翻磕破了頭,鮮紅的血流了一地??蘼曮@動了鄰居,鄰居慌忙抱起我送到家門口,大聲喊我母親。母親看到滿頭是血的我,慌了神,急忙拿了一條白毛巾纏著傷口,抱起我坐上鄰居的拖拉機趕往醫(yī)院。母親害怕我摔成了腦震蕩,一路祈禱。一路顛簸地來到醫(yī)院,醫(yī)生為我清洗傷口縫針后,讓我住院消炎。這一住就是半個月,父母又氣又急也拿我沒辦法。后來我上初中了,性格發(fā)生了變化,再也不做成為大俠女的美夢了,慢慢斯文了很多,懂事了很多。學(xué)習(xí)成績不錯的我,回家也知道幫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童年的趣事真是太多了,回想起來酸酸甜甜。時間雖無情地淹沒了歲月,淹沒了我的孩提時代和青春年華,卻無法淹沒我的記憶。讓我們用文字把那些舊時光的故事,一點一點地輕輕串起來吧。
(劉德華,孝感市作協(xié)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