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監(jiān)制的《雪迷宮》、曹保平監(jiān)制的《邊水往事》,是最近熱度較高的兩部劇集。除了題材都與緝毒有關,它們還有一個共同點——都是著名電影導演首次監(jiān)制網劇。
近年來,著名電影導演“跨界”制作劇集,并不算特別新鮮。除了監(jiān)制,直接導演的也不在少數(shù),從去年到現(xiàn)在,就有王家衛(wèi)導演的《繁花》、文牧野監(jiān)制的《似火流年》、陸川導演的《非凡醫(yī)者》……但是,當“個案”成為集體行為,量變引發(fā)質變,就成為一個值得思考的新現(xiàn)象。
曾經有把電影導演接觸劇集稱為“下凡”的說法,因為在刻板印象中,電影是一門更“高級”的藝術。這種印象的產生也不無道理——此前,電影與劇集成本懸殊,功能和評價標準也不盡相同,加之固有的“藝術鄙視鏈”強化——評論夸一部劇好,經常喜歡用“電影質感”的說法。
所謂“電影質感”,其實并非電影質量一定更好,而是電影的載體要求它擁有一些特征,比如,敘事節(jié)奏更快、美學元素更鮮明。這是大銀幕的要求,但正契合當下年輕觀眾的觀劇偏好。
以處女作電影《孤注一擲》為人所知的青年導演申奧,第二部作品就是劇集《新生》。申奧曾說,電影和劇集是兩個不同的載體,劇集并不以電影作為目標,“劇應該是更好的劇,電影應該是更好的電影”。
對劇集的標準,申奧認為信息量要更大、節(jié)奏要更快、情節(jié)和人物要更復雜,來滿足觀眾日益提升的觀劇需求。于是我們看到,在《新生》10集的體量中,申奧為觀眾帶來一場場羅生門般的懸疑反轉,將電影中對節(jié)奏與情緒的拿捏,運用到劇中。
觀眾在觀影時,除了看故事,還常常在意導演的風格。風格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神秘力量,當電影導演把個人風格帶入劇集時,劇集也就可能擁有情節(jié)之外的魅力。典型如《繁花》,光影間,寶總一個微笑,李李一個轉身,全是腔調,不是王家衛(wèi)還能是誰。
再如,文牧野擅長小人物的刻畫,此前他的作品《我不是藥神》《奇跡·笨小孩》,觀眾都能從中感受到群像的魅力。來到劇集領域,文牧野團隊擁有更多表達空間。《似火流年》是一部關于時代印記的劇集,講青年成長,也講江湖恩怨,都與一個個小人物緊密相關。
“跨界”劇集,對導演自身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劇集的規(guī)模和體量,讓導演有更宏觀、更波瀾壯闊的表達。首次監(jiān)制網劇的張藝謀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劇集的敘述量比較大,對于人物與故事,比電影講得透徹,可以娓娓道來。
《邊水往事》豆瓣評分8.0,是2024年迄今國產懸疑劇的最高分。其為人津津樂道的“三邊坡美學”,用極致的現(xiàn)實主義手法創(chuàng)造了一個全新世界,從環(huán)境到服化道,甚至創(chuàng)造了一門語言“勃磨語”。
對青年導演來說,劇集市場的繁榮,給了他們更多創(chuàng)作機會;而網劇的互聯(lián)網屬性和平臺的扶持,更讓他們有了“討價還價”的空間。很典型的,比如,時長。申奧坦言:“網劇有一個優(yōu)勢,不像電視劇被卡那么死,導演與平臺可以討論,有可能在個別重頭戲的集數(shù)時長上進行拓展。”在《新生》中,最長的一集比最短的一集長了一倍。
在今年的上海電視節(jié)期間,中國電影評論學會會長饒曙光說,劇集的創(chuàng)新表達已經超過電影,進入到劇集反哺電影的時代。
影視數(shù)據(jù)平臺燈塔專業(yè)版發(fā)布的“2024H1(上半年)劇集市場洞察報告”顯示,2024年上半年有效播放劇集共計149部,數(shù)量上相比去年同期減少了6.8%,但正片播放量不降反增,累計達到534.07億,同比增長了35.1%。這也從側面證明了劇集質量正在上升。其中,12集以下短劇占比超過10%,較同期占比翻倍,快節(jié)奏內容更具所謂的“電影感”。
電影與劇集,只是載體不同,不必人為設限,導演自由選擇,觀眾自由選擇。當電影導演帶著“蒙太奇”來到幾寸小屏幕,觀眾才不管導演屬性,只想看到“卷起來”的好作品。
流媒體平臺上呈現(xiàn)影視的方式越來越多,一邊坐地鐵一邊看劇,一邊吃飯一邊看劇,觀眾的欣賞方式在改變,欣賞標準越來越高。對觀眾來說,其實標準極其簡單,無論電影還是劇集,得“好看”。
這一點,張藝謀看得很明白,“觀眾看劇看電影都很苛刻,觀眾才是專家、才是導演、才是編劇,觀眾是第一位的。尤其是互聯(lián)網時代,年輕人很聰明,前面人物一出場幾乎就能猜到后頭,你老是一個套路,觀眾就棄劇了”。
電影有著儀式感,有著在黑暗中感受光影的沖擊感。但如果劇集有足夠的力量,同樣能在日常的環(huán)境中抓住觀眾的心,讓他們全神貫注,甚至淚流滿面。反之,觀眾隨時可以切換,關機,走人。這是觀眾對劇集的冷酷之處,也是電影導演必須接受的新考驗。
蔣肖斌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