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麗飛看護偏癱奶奶。
或是遠離壓力，不切實際地想象著一切的年紀。但對成都大學大二女生代麗飛來說，她早已嘗盡了生活的“酸甜苦辣”。
4年前，從小照顧自己長大的奶奶突然偏癱，不愿奶奶獨自住養(yǎng)老院的她，把老人接回家獨自照顧。即使自己上了大學，她仍放心不下奶奶，便在學校附近租房，將奶奶接到身邊一起生活。身高1米6的她，每天都要抱起體重約130斤的奶奶，從床上挪到輪椅上，再推到客廳坐坐。然后打上一盆水給奶奶擦洗，從指關節(jié)到眉眼，每一個動作都細心溫柔，怕稍有不慎弄傷了奶奶。
“奶奶不是負擔，照顧她是我的本分。”面對周圍人的不理解，代麗飛并不理會。“我對現(xiàn)在這樣的生活挺滿意的，奶奶和爸爸都在身邊，我沒有什么奢求的了。”
她有時候也會做夢。夢里，她坐在奶奶肩上，和奶奶唱著童謠散步在田埂上。“那時候，空氣里回蕩著都是一家人相依相扶的歡笑。”這個素面朝天、衣著樸素的女孩說。
“我的奶奶，我自己照顧”
16歲的她從養(yǎng)老院接回奶奶
代麗飛高二那年，82歲的奶奶毛玉芳突發(fā)腦溢血被送進醫(yī)院，診斷結果為偏癱，這意味著奶奶隨時需要被人照顧。代麗飛的爸爸自小因患腦膜炎而智力低下，姑姑叔叔年紀也不小了，家人無奈商定，把奶奶送去養(yǎng)老院。
自小在奶奶的疼愛下長大的代麗飛，是奶奶給予了她第二次生命。10歲時，有天夜里代麗飛突發(fā)高燒，已75歲的奶奶連夜背著她到鎮(zhèn)上的診所看病，一口氣走了好幾公里路，累得氣喘吁吁。她還想起小時候，奶奶無論走到哪兒都會把她帶在身邊。有時候，鄰居給了一顆糖，奶奶都會細心地用手帕包好，帶回來給她一個“驚喜”……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閃過，看著在養(yǎng)老院病床上虛弱的奶奶，代麗飛心疼極了，眼淚止不住地掉，心里打定了主意：“奶奶對我有恩，我的奶奶我自己照顧。”從養(yǎng)老院把奶奶接回了家，那一年她16歲。
“對我來說，學習成績不是最重要的，跟著走就好了，最重要的是照顧好奶奶。”高二時，照顧奶奶成了代麗飛生命中的頭等大事。由于就讀的高中離家不太遠，她決定“走讀”，由此奔忙于家和學校之間。
成都大學大二女生代麗飛。
“現(xiàn)在輪到我照顧她了”
18歲的她帶著奶奶上大學
為了更好地照顧家人，本立志當老師的代麗飛在高考填報志愿時選擇了成都大學護理學專業(yè)。在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考慮到爸爸的身體狀況，她又做了一個“天大”決定——帶著奶奶一起上大學。
開學前，代麗飛的高中班主任幫忙聯(lián)系了成都大學學生工作部，和老師們溝通了她家的特殊情況，學校為她辦理了校外住宿。隨后，她在學校附近的明蜀新村找了一間一室兩廳的房子。“家”盡管是租來的，但足以溫暖相依為命的祖孫倆。
每天下課后，代麗飛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躺在床上的奶奶翻身、換衣。“奶奶長時間臥床，容易盜汗，每天至少要換四身衣服。”代麗飛說，每個動作都要極盡溫柔，因為奶奶身體虛弱，稍有不慎就會骨折。
有一次，給奶奶洗澡時，盡管已是萬分小心，老人還是骨折了，在醫(yī)院躺了10多天。很少更新QQ空間的代麗飛還專門發(fā)了一條“說說”責罵自己“粗心大意”。
日復一日的貼心護理，代麗飛慢慢總結出了照顧奶奶的經驗：每次換衣服不能太慢，不然奶奶容易受涼，時間控制在5分鐘剛剛好;奶奶躺久了容易引起墜積性肺炎，每天得讓她起來坐坐;奶奶偏癱活動量少，嗜睡可能造成血栓，必須隔得一段時間就叫醒……相比同齡人的青澀，她的身上有著這個年紀少有的成熟與穩(wěn)重，奶奶反而像個孩子，需要人無微不至的照顧。“此前一直是奶奶在照顧我，現(xiàn)在輪到我照顧她了。”
給奶奶喂完早餐，她還要抓緊時間去菜市場。每次出門前，她都會把電視機打開。“擔心奶奶一個人在家里孤單，電視里的聲音讓家里顯得有些人氣。”
慢慢地，菜市場的攤主們都熟悉了這個小姑娘。肉鋪的老板知道肉要絞碎一點，賣菜的攤主會推薦一些能煮爛、煮軟的蔬菜。時間一久，她的飲食習慣也變得“老年化”，吃的東西都要軟爛“火巴和”，什么都要煮久一點。
“不是負擔，是我的全部”
20歲的她期許著家人永遠在一起
代麗飛也有夢，夢里她站在三尺講臺上，眼前是求知若渴的學生們。上大學后，麗飛幾乎把精力都用在了奶奶身上，但那個關于當老師的夢依然在她心中跳動。
有一次，代麗飛在一個兼職群里看到一條家教招聘信息，時間剛好合適，她便去應聘。因為是第一次做兼職，她有些膽怯，便跟對方家長“坦白”了自己的身世，那位阿姨被她的真誠打動，給了她極大的鼓勵。
到現(xiàn)在，代麗飛已經給4個高中生補習過。每次去補習前，她都會認真地備課，家里放著一摞摞的英語、數(shù)學、政治……各科教材、復習資料，上面做滿了深深淺淺的筆記，書頁也因為長期翻動形成了卷卷的褶皺。
熱心于做家教的代麗飛，其實藏著她的小心思。她說，在給學生補習時，她總有夢想成真的真實感，家教和護士都是需要與人交流的職業(yè)，“教書”過程中，原本沉默寡言的她也變得愿意與人交流。輔導員張勇也見證了代麗飛身上的變化。“以前你問她十句，她可能也不會回你一句，很沉悶，現(xiàn)在能和我聊一個多小時，還會跟我開玩笑了。”
她把對老人的關愛和照顧視為一種本能。有一次在醫(yī)院，奶奶隔壁床是一位80多歲的老人，家屬有事外出，拜托她照看一會兒，她不僅細心地幫喂水、擦嘴，還給老人換好了尿布。老人家屬回來后又驚又喜，沒想到這樣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姑娘會將一個陌生老人照顧得無微不至。老人女兒不禁夸獎道：“她做了可能親孫女都不能做到的事”。
每天照顧奶奶、做家教，周末回家照顧爸爸，地鐵、公交來回折返，左右奔襲的生活把代麗飛的日子填得密密匝匝。放假的時候，她會帶爸爸去最愛的動物園。爸爸每次去都會像第一次去似的，帶著孩童般的稚氣和欣喜。她用盡最大力氣，把奶奶和爸爸照顧周到，讓他們也能像常人那樣感受到失去已久的快樂。
這樣的生活，已過了四年。四年里，周圍人對她的做法很是不解，“負擔”、“累贅”這類字眼成了奶奶和爸爸身上的標簽。對此，她也很無奈：“奶奶和爸爸不是負擔，是我的親人，也是我的全部。生活曲曲折折，我只是選擇了在該愛的年紀去愛。”
當被問對未來的期許，小小的代麗飛雙眼閃爍著光彩：“我希望能和奶奶和爸爸一家人，一直一直在一起。”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記者 李思靜 羅彬月 張菲菲 舒俊瑜 攝影 柴楓桔
